图书馆的最高层有一个特别的自习教室,一般很少有人知道,里面有着独立的办公电脑桌,每一张木桌都有隔板和抽屉,还有电插座。不过这个教室即使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来,因为这里白天太热了而且没有空调。能在这个教室待一整天的人都是喜欢独处的怪人,至少流浪诗人算一个。
即使天花板挂着的吊扇整天转个不停,流浪诗人也把自己的电风扇带来插上插座,在这个顶楼的自习室坐上半个小时还是会出不少汗。
流浪诗人每天早上吃完早餐都会往一个黑色的挎包里塞进书本杂志和几张A4纸(有时会带上笔记本电脑),一件薄外套搭在挎包上。他走进这个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把书本和杂志还有A4纸,一支黑色水笔拿出来,在桌面上把这些东西都摆好。外套折好放在擦干净的桌子一角,又或者摊顺了放在椅背上。
流浪诗人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接上耳机,边听歌边写作。每天坚持最少两小时写作,雷打不动。如果写得顺,没有精神污染,就写多一点,写的习作可不止小说。通常,他都不会拿这些习作给别人看,写完自己也很少检查。写完感觉不错的就放进挎包里带回去,写完感觉不好的就直接撕烂或者揉成纸团扔掉。
写完就开始看书,当时流浪诗人最喜欢的作家是波拉尼奥,包里经常放有一本《荒野侦探》和一本《2666》,事实上那本厚厚的《2666》占了挎包的大部分重量。
流浪诗人最喜欢的是《2666》的第五部分,这第五部分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还把喜欢的句子抄在一个小的便条本上。
那段时间在自习室里自习的人经过流浪诗人的办公桌,都可以看到上面贴有花花绿绿的写满莫名其妙的句子的正方形便条。
在那张电脑办公桌自习,久而久之流浪诗人甚至能背下这些写在便条纸上的段落或句子。不过出来工作后,这些句子要流浪诗人刻意去背就背不出来了,只是这些字词有时在工作时会莫名其妙地闪现。
那段时间流浪诗人写的习作多多少少都会受波拉尼奥的影响。善用短词和短句,叙事的节奏时快时慢,用比较简单的语言讲比较复杂的故事,或者说包含有很多隐喻的故事。流浪诗人只学到了形,学不到神,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阅读量能与波拉尼奥比肩的人少之又少,流浪诗人也无意成为此等神人,流浪诗人只想写的通俗小说不要太渣。个人观点,这只是流浪诗人作为一个娱乐作家的自我修养。
之后,流浪诗人想摆脱这种语言风格的影响,但是无论写什么小说,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流浪诗人不会刻意去改变这种习惯,而是一点点慢慢调整。而且流浪诗人读中学时就很喜欢写一些烂geek(雷人的令人尴尬的冷笑话),至今仍然保持着这个恶趣味。
在那个自习室看书看到中午,流浪诗人肚子饿了就会离开图书馆去买点东西吃,通常是一个鸡蛋,三个肉夹馍,一瓶果汁或者碳酸汽水,再加一包香烟。
买完食物,流浪诗人不会回那个自习室。因为自习室实在是太热了,里面的人中午都跑光了,他们下午才会回来,流浪诗人也不例外。
流浪诗人去图书馆的紧急楼梯,那里很少有人来,比较阴凉。流浪诗人坐在楼梯阶梯上吃鸡蛋和肉夹馍,喝光果汁或者碳酸汽水,再抽上两三支烟,烟灰和烟头扔进饮料瓶里。
拿出手机蹭图书馆的WIFI,连不上WIFI的时候就开流量,看看有朋友的留言的话就回复。刷刷手游,看看新番或者轻小说。有时会听到紧急通道隔壁的电梯打开关闭的声音,那是图书管理员推着一车书去整理。
下午回到自习室自己的座位,先打开风扇吹一会,用纸巾擦掉脖子和额头上的汗水。尝试再写点什么,如若顺利,就一直写下去。如若不顺,就放下笔玩手机或者看书。
傍晚的时候就走出自习室,在阳台的金属栏杆旁边看看楼下的行人,默默忍受了一整天骄阳烈火的矮得可怜的树木。当然也会看看楼房和远山,以及天边的条絮状晚霞。
不知从哪里传来练习的钢琴声,很长的时间都是那一曲,由生疏到熟练,陪流浪诗人度过那段岁月,而至今流浪诗人仍未知道那首曲的名字。
图书馆楼下是玩轮滑的青年,在楼上仍然能听到他们的嬉闹声。有时自习室里的人也会出来,在流浪诗人身边和他闲聊几句。到路灯亮起的时候,各自回去。
回去的路上那件薄外套就起到作用了。有一段路的路灯下特别多飞蛾,薄外套披在头上,走过那段路再把外套拿下来。
写作真的是一件孤独的事情,特别是无人知晓的写作。总感觉是在冰川上踽踽独行,即使是在大热天的晚上也会觉得有些许寒冷。
今天,流浪诗人在泽和暮卫所在的高中门口摆摊。这次不是地摊,而是一辆有太阳伞的雪糕车和巧克力与少量鲜花的流动摊点。其实他并不知道泽和暮卫在这所高中就读,幸好自家的猫没有跟来。
即使有太阳伞的遮蔽,流浪诗人还是感觉到热,他一支又一支地吃着用雪糕机器自制的雪糕。他心里在吐槽,你们这些混蛋学生,放学后快来买啊,不买的话我就要吃光这些雪糕了。
“已经没人记得那个植物学家的亚历山大,没人能想起来那位模范园丁,没人阅读他的作品了。但是,人人都会在某个时候品尝过三味冰淇淋,在春天和秋天特别迷人、味美。”
“为什么不是夏天呢?”
“因为夏天它甜得发腻。夏天的冰淇淋最好用水制造,而不是牛奶。”
这段话就出自《2666》第五部分的最后,此刻流浪诗人忽然记起。
中午放学的时候,一个强壮高大又有点傻的高中男生来到他的摊位前买点鲜花和巧克力,买完后既然不要找零就跑回到学校里面,流浪诗人只好追进学校在操场把零钱给回他。
这个高中男生就是田径队的队长,他今年已经读高三,在这所学校的时间所剩无几,而且下个月还要去外地参加一项业余田径赛。他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琦所在的班级,今天带上鲜花和巧克力打算向琦表白。
他在学校的庭院来往踱步,心里反复练习开场白和要说的话。巧克力的包装纸都差不多要被握皱了,不安的他看一眼运动手表上的时间,不好,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赶紧跑上教学楼的楼梯。
来到琦所在的班级门口,坐在教室门口边吹直立座扇边吃雪糕的男生告诉他:“额,那个女奴前段时间早就转学了。”
田径队的队长差点跪倒在教室门口,为什么自己会错过她,为什么自己的青春总是充满遗憾。
他走回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一堆躲在楼道暗处的田径队的队员跑出来,这让田径队队长更加无地自容。他装作要哭出来的样子,想要翻过走廊的栏杆逃跑。
“队长,别傻,这是三楼。”
“快把他拉下来。”
“喂,是哪个的手在推他的腰,别把他往楼下推。”
“队长,我爱你。”
“队长,何苦喜欢这种没有品味的女生。”
“队长,我知道被拒绝了很难受,但是不要轻易放弃生活。下个星期在泽城还有一场比赛,你死了的话我们的公费旅游和庆功宴都泡汤了。”
田径队的队长使劲扭动自己的胳臂,把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双双手都甩掉。他从栏杆跳回到走廊:“她没有拒绝我,她只是转学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暮卫和泽在饭堂吃完晚饭,走出学校门口的时候看到正在收摊的流浪诗人。暮卫和泽看到流浪诗人的瞬间有点惊讶,但是还是上前打个招呼。
流浪诗人也有点惊讶:“原来你们就在这所学校上学......怎么,不来两个雪糕,雪糕机还没有停,免费的。”
泽和暮卫都不要,说是吃过晚饭,肚子太饱。
“当饭后甜点就行。”
“不想吃太冷的东西。”
“放进微波炉叮一下就好。”
“哈?”两个人都愣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流浪诗人的冷笑话。
“不用,听你这个笑话更冷了。”
“还在惦记我家的猫?”
“是啊,想把它还有你这个主人一起放在微波炉里叮一下。”
暮卫顺水推舟开流浪诗人的玩笑,两个人就离开摊位了。或许是继续调查吃掉信天翁的猫,或许是直接回家。流浪诗人在亮起的路灯下收拾好摊位,把雪糕车往自己的出租屋开。
流浪诗人在路上想起自己的过去,中学时的自己就有着一张嘲讽脸。明明对人没什么恶意,但是就是像得了甲亢一样不知不觉中对人嘲讽。出来社会后,性格变得温和很多,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始终都会时不时嘲弄自己和别人。
流浪诗人的手机响了,他把雪糕车停下来,接听电话。
“我开着警车远远地就能看见你开着那辆怪得扎眼的雪糕车,明天不要这样无所事事地乱逛了,明天有新的任务。”
“好的,反正也闲得可以,诗集也卖不出几本,明天接你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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